电视短剧
捡来的烦恼
编剧 田长友
剧中人物:马尚德(40多岁 下岗工人)
李 佳(40多岁 下岗工人 马尚德妻子)
马 超(25岁 马尚德儿子)
倩 倩(25岁 马超大学同学 女朋友)
老李头(70多岁 退休工人)
高大妈(70多岁 老李头老伴儿)
夏日。
都市。马尚德肩上挎一皮兜子,从在一块挂着“华日机械厂”牌子的大门口出来,他又顺着马路走了一阵,然后进一家工商银行储蓄所。从储蓄所又出来,乘上公交车……
傍晚。 一所不太讲究,布局一般的居民住宅楼内,李佳正在厨房里忙活。马尚德在看招聘广告……
李佳从厨房里端着刚做好的饭菜出来,她把菜盘放到客厅餐桌上。
李 佳:(对看招聘广告正入神的马尚德)饭好了,吃饭吧!
马尚德:(应声道)好吧——今天晚饭吃什么呀?
李 佳:(抱怨地)吃——什——么,想吃山珍海味啦?再找不到工作,连汤都喝不上了!
马尚德:说得这么严重,(伸伸懒腰)哎——还不至于吧?
李 佳:(一面摆着碗筷,一面回话)怎么不至于,孩子都20多岁了,上完大学了,工作还没落实,咱俩又都下岗了,到现在还没攒几个钱,你说眼看这又要买
房,又要结婚的,该怎么办啊?
马尚德:怎么办,他不是还没处对象吗,着什么急呀!
李 佳:这些年轻人还有个准儿,你没听说过,“粮草未动,兵马先行”吗?怎么也得提前有个准备啊!
马尚德:(自己斟了一杯酒)你说这话对劲儿——哎,(打开兜子,拿出几捆百元现金)我的下岗补偿金,加上你的,还有我们以前的一点积蓄,都取出来了,一共是八万,都在这儿!(喝了一口酒)咱俩该找工作找工作,该上班上班,按计划,把钱投到股市,赌他一次!
李 佳:(叹气地)也只能这样了,我们又不是做生意的料……唉!
马尚德:现在股市一个劲儿地涨,炒股都炒疯了,我们要是早……
李 佳:但愿别跌!
马尚德:这事儿谁也保证不了,股市行情变化莫测,要想挣钱,就要敢于铤而走险!我已经问好了,就买我们同事老姜炒的那个股,他现在已经赚了一个番儿了!
傍晚。马尚德家。妻子躺在被窝里在看电视,马尚德走近,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闭了,然后钻进窝……
李 佳:(嘟囔地)干什么你,看得好好的,起什么神经啊你?
马尚德:哎,老婆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才一周的时间,咱们的股票就涨了3000多块,形势喜人哪!
李 佳:(喜出望外地)真的?
马尚德:那还有假!我是不懂,我同事给咱看着呢,他下午给我打的电话,告诉我的!
李 佳:(高兴地)但愿一直下去,这样,我们就有指望了!
马尚德:嗯——哎,我说,马超这孩子这几天总在外面瞎跑,一天早出晚归的,连在家吃饭的时间也见不到影儿,他到底在干什么?
李 佳:孩子大了,别管那么多了,由他去吧!
马尚德:不行,得管着点,他要是早早处了对象,咱们还不得抓瞎呀!怎么也得工作稳定了,咱们把钱攒够了,才能让他处对象。
李 佳:你这死脑筋,哪有攒够钱再找对象的理儿?啊,等你把钱攒够了,年轻漂亮姑娘一个一个都找了婆家,让你儿子打光棍儿去吧!
马尚德:好了,不说这个了——你刚找的那个工作还行吗,累不累?
李 佳:不太累,还行——卖点儿力气,一个月下来,还能挣个一千二、三的,对付吧,不比从前国营企业,干多少都给一样的钱!
马尚德:是啊,咱们没什么文化,只能靠打工出力赚钱了。
李 佳:咱们是本分人,只要不赚昧心钱,活得自在,苦点儿、累点儿都无所谓——你的工作怎么样?还行吗?
马尚德:你都不怕吃苦,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,就更不怕了!
李 佳:行啊,管他挣多挣少,总算是安顿了……
翌日。马尚德家。李佳在厨房里忙活着,马尚德开门进屋。
李 佳:(身上扎着围裙,从厨房里走出来,兴高采烈地)回来了,快换换衣服,一会儿家里来客人了!
马尚德:(一愣)客人?什么客人值得你这么高兴?
李 佳:(帮丈夫脱掉外衣)一会儿进卧室,把裤子也换了,我都给你准备好了!
马尚德:(急切地)到底是怎么回事吗?
李 佳:好事儿,一会儿马超带女朋友回来……
马尚德:(脸上并无悦色地)好事?这真是怕啥来啥!
李 佳:孩子处对象,你怎么还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啊?
马尚德:还高兴呢,我都愁死了!
说着,门铃响了……
李 佳:(推丈夫进卧室)快去卧室换衣服,来了——
李佳忙去开门,迎面进来了儿子马超和他的朋友——大学同学——佳佳。
马 超:(对倩倩,指着李佳)这是我妈——
倩 倩:(礼貌地)伯母好!
李 佳:好,好!
马 超:我爸呢?
李 佳:啊——在,刚回来!(冲卧室高喊)他爸,马超和倩倩回来了!
马尚德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,从卧室走出来。
李 佳:(把倩倩拉到丈夫面前)快看,倩倩长得多漂亮!
马 超:(指马尚德,对倩倩)这是我爸!
倩 倩:伯父好!
马尚德:好好,快坐!
李 佳:倩倩,你们聊着,我去厨房了——(拽马尚德衣襟,意示丈夫跟她一起离开)
倩 倩:我也帮你们干点什么吧!
李 佳:不用不用,你们聊,我和你大伯两人就够了!
夫妻俩离开了。倩倩环顾四周,打量着房间……
马 超:我家条件不太好。
倩 倩:这我知道,你已经和我说过了。
马 超:今晚我把咱俩的想法和爸爸妈妈说说……
倩 倩:他们要是不同意呢?
马 超:我想想办法,估计问题不大——你们家那边呢?
倩 倩:我都说了,我们家那边是没有问题的,就看你这边了!
厨房里。李佳主灶,马尚德帮厨,正忙乎着……
马尚德:两个孩子在屋里嘀咕什么呢?
李 佳:干你的活儿吧,听什么墙根?
马尚德:哼,你看吧,愁事儿来了,不用光想着美事儿。
李 佳:走一步算一步吧,工薪家庭,地位低,底子薄,比不了人家什么经理呀,大款呀,白领呀……连做生意的也腰杆子挺得溜直!
客厅。
倩 倩: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。
马 超:没问题,只要你们家能定下来,这边肯定也没问题——你没看我妈
见了你有多高兴?
李 佳:(端菜进来)倩倩,菜好了,咱们吃饭!
倩 倩:让您费心了,做了这么多菜——
李 佳:也没什么太好的,随便做点菜,别客气!
马尚德也拎啤酒进了屋,他把几瓶啤酒和四只酒杯放到桌子上。
李 佳:(对倩倩)站着干什么——来,坐!
倩 倩:伯母也一起坐——
李 佳:你们先坐,厨房里还有两个菜,我去端来!
马超打开酒瓶,往每个杯里斟酒。李佳又端了两盘菜进屋。四人坐定。
李 佳:(给倩倩递过筷子)倩倩第一次来我家做客,也没做几样好菜,别见外,多吃点。
倩 倩:(接过筷子)谢谢!
李 佳:我提议,咱们干了这杯酒——
四人一起碰杯喝酒。
李 佳:吃菜——
马 超:(吃了一口菜,放下筷子)爸妈,倩倩是我的大学同学,我们俩决定处朋友。倩倩今天到咱家,一是认认门,二是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和二老商量。
马尚德和妻子李佳听罢眼光对视了一下。
李 佳:(避开丈夫的眼光)嗯——好说好说,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处,事情好商量!
马 超:(站起身来,端起酒杯)那我替倩倩先敬父母一杯……
卧室里。马尚德夫妇相拥躺下。
马尚德:你也不问明白,张口就好商量,这下可好,八万,上那去弄这么多钱?两个人什么经验也没有,一旦弄赔了怎么办,来不来就先搞了一个“破釜沉舟”,胆子真够大呀!
李 佳:我看这倒是个好事儿,倩倩的舅舅是浙江养殖海鲜的老养殖户了,他有经验,只是为了扩大规模,一时资金不足。再说,倩倩家不也投入八万吗?两家拿十六万做入股资金,以后一不愁孩子的工作问题,二不愁结婚没钱了?咱们应该支持,这是个好事啊!
马尚德:好事,可钱上哪去弄啊?
李 佳:要不先把股金撤回来吧,应应急……
翌日。马尚德刚下公交车准备去工厂,一个叫老李头的骑车老人骑车从他身边经过时,由于速度太快,自行车被躲闪不及的行人挤倒在一个垃圾筒旁。他急忙上前把老李头扶起,老李头重新骑上车子,和马尚德摆了摆手,急匆匆地走了。
马尚德:(望着老人的背影)这是怎么了,骑这么快?
马尚德转身想离开时,却发现老李头挂在车把上的兜子带断了,兜子掉在地上,他顾不上多想,捡起地上的兜子,向老李头骑车的方向跑去,可是没撵上,他看看手表,还差5分钟8点……
马尚德:(自语地)算了,不赶趟了,到上班的时间了!
马尚德打开兜子,把捡来的兜子放到自己的兜子里,看也没看就往工厂走了……
傍晚。马尚德家。
马尚德下班回来把兜子往沙发上一扔,换了衣服刚想坐下来歇一会儿,手机突然响了起来,手机传来妻子李佳的声音……
李 佳:我今晚加班,你自己弄点饭吃吧!
马尚德:行,好的,你几点下班?
李 佳:我可能得10点以后才能下班,别管我了,吃完饭,早点休息吧!
通完电话,马尚德关了手机,他往沙发上一坐,一屁股坐到兜子上,他提起兜子,然后打开,拿出了捡来的老李头的兜子。他掂了掂,觉得兜子很重。他好奇地把老人丢掉的兜子打开,发现一个用报纸包着的方型纸包。他小心翼翼把纸包一层层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——一打打百元现钞,一共10打,全是银行包装并未
开封的……
马尚德愣了一会儿,他把钱端端正正地放到茶几上,在屋里转一圈,再停下来看看钱;看看钱,再转一圈……反复好几遍。
马尚德:【画外音】我发财了,哈哈,我发财了!不,这钱应该还给人家……还?不!我现在正需要用钱——还?不还!不还!还……?怎么办?先放起来?对,先放起来,等等再说!
主意一定,他便把捡来的钱放到柜子里了……
李佳回来了,看看已经熟睡的丈夫,没有打扰,她轻轻地脱衣钻进被窝,然后关了灯……睡梦中,马尚德两手抓着钱,高呼:我发财了,我有钱了,我有钱了,哈哈……他从睡梦中惊醒,揉了揉眼睛,看看妻子已经入睡了,便蹑手蹑脚,悄悄地下地,打开柜门,把捡来的钱捆看了又看,然后又放了进去,重新躺在床上,可这回却翻来覆去谁不着了……
清晨。李佳做好饭菜,进卧室推正在熟睡的丈夫……
李 佳:哎,快醒醒,今天早上怎么啦,上班要迟到了!
马尚德:(一骨碌爬起来)哎呀,坏了,说好了今天早半个小时上班呢,我怎么睡得这么死!
李 佳:(见丈夫急着要走)怎么也得吃饭哪——
马尚德:(穿好衣服,从衣架上取下背篼,急匆匆开门)不吃了,不赶趟了!
丈夫走了。
李 佳:这人,忙三火四的,怎么了这是?
马 超:妈,钱的事怎么样了,今天下午我们就要走了!
李 佳:这么急?我昨晚回来得晚,你爸今早又走得又早,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呢!这样吧,再拖一天,今晚和你爸好好商量商量。
马 超:天哪,这商量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……
晚上。马尚德下班回来。
李 佳:回来了?
马尚德:啊,今天提前下班了。(进屋没见马超)马超呢?
李 佳:我回来也没看见,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吧——哎,他爸,你没听说啊?
马尚德:听说什么?
李 佳:街道里都传开了,昨天,咱们区有一个姓李的老头儿,骑自行车带着拆迁补偿的十万块补偿款,去房管所交新分的楼房钱。骑车摔倒后,钱兜子摔丢了,老李头一时心急,得了脑血栓,死在医院了!
马尚德:(心里一惊)什么?
他听罢此言,急忙进了卧室,打开柜子一看,顿时惊呆了——钱捆被打开了,只剩了两打钱,钱底下还压了一张纸,纸上写了几行字,他看了看,只觉得头昏目眩……马尚德手里拿着钱和那张纸,踉踉跄跄地从卧室里走出来……
李 佳:(上前搀扶)你这是怎么啦?
马尚德:(有气无力地)看看吧——
说着把纸张递给了妻子,妻子看信……
【画外音】
马 超:原来爸爸早已把钱准备好了,我用不了那么多,说好了的就八万。我着急走,来不及和你们打招呼了,钱我带走了,剩下的两万给你留下。谢谢爸妈的支持,等着我的好消息吧——再见!
李 佳:你把钱取回来也没吱一声呢?
马尚德:吱什么声啊,这钱就是老李头丢的,我捡了……
李 佳:(一屁股坐到沙发上)天哪,怎么会是这样,我们该怎么办哪?
马尚德:是啊,我们该怎么办哪?
李 佳:我们想办法得把钱还给人家,这事……我们,我们不能幸灾乐祸呀!
马尚德:可钱让马超拿走了,怎么还?
李 佳:股票,赶紧把股票抛出去,把钱拿回来……
正说着,马尚德的手机响了。
马尚德:喂,哪位?
姜焕财:我是姜焕财,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,股票跌了……喂,喂喂!
马尚德拿手机的手慢慢垂下来,任凭对方怎么呼叫,他却像木鸡似的一言不发……
沙发上,马尚德一颗接一颗地只顾抽烟,弄得满屋烟雾缭绕……李佳过来,
坐在他身边。
李 佳:你都戒烟三四年了,别抽了,光抽烟也解决不了问题呀!
马尚德:(将烟掐灭)没想到,这捡钱还能惹出这么大乱子!
李 佳:谁丢了这么多钱能不心疼呢?老头儿走了,老太太是个常年卧床不起的病号,现在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,儿子二十年前出车祸死了。老了老了,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……
马尚德:(站起身来)这祸都是我惹的,暂时咱凑不齐这么多钱,还不了人家,干脆把老人接咱们来,咱们养她老吧!
李 佳:可是怎么和老人家说呢?咱和人家一不沾亲,二不带故,就怕老人家不来呀!
马尚德:要不这样……
高大马家。老人家遭如此打击,病情更加加重,正在床上躺着。马尚德夫妇在床前忙前忙后……
高大妈:(喝完李佳用汤勺喂的药)你们心眼真好!
李 佳:(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水)大妈,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,有什么事儿,您尽管吱声,我们还会按时来看您!
高大妈:给你们添麻烦了,我早就知道,我是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人了,可没想到却走在老头子后面了,唉!
李 佳:大妈可千万别这么想,有我们呢,我们会照顾您的!
马尚德坐在自家的沙发上,伏案写着什么。李佳走过来……
李 佳:写什么呢?
马尚德:我在写情况说明和借条,我觉得必须和高大妈把事情说清楚,等钱攒够了,立刻还给她。
马尚德从外面回来,开门进屋。
李 佳:把借条和说明给高大妈了吗?
马尚德:我在高大妈家转了一圈又一圈,可怎么也张不开口。我一看见大妈
就心酸!
李 佳:那就先把写的东西放起来,等适当的时候再说!
马尚德:好!
说着往兜里摸,可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借条和说明。
马尚德:哎,怪了,我那也没去,借条和说明怎么没了?
李 佳:再好好找找——
马尚德:没有啊,就在衣兜里,怎么会没呢?
高大妈家。李佳用湿毛巾在为大妈抚额头。
李 佳:大妈,咱们还是去医院吧!
高大妈:(力不能支地)不,不用费心思了,我已经快不行了——
马尚德:劝是不行的,大妈不听劝,我打电话叫救护车!
李 佳:快——
医院里。高大妈昏迷不醒,正在病床上输液。李佳和大夫询问病情……
李 佳:大夫,大妈怎么样?
大 夫:(摇摇头)我们已经尽力了……
少顷,高大妈微微睁开眼睛。
高大妈:这是在哪儿?
李 佳:在医院。
高大妈:(气息微弱地)让你们费——心——了……
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衣兜。李佳以为大妈要什么东西,便打开衣兜,帮大妈拿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,递给大妈……
高大妈:打……开……
说罢微微一笑,便永远合上了眼睛……
李佳失声痛哭……马尚德把大妈身上盖的白布向上拉着,一直盖到头部。李佳慢慢打开手绢,里面包着马尚德的借条和说明,还有大妈的一份遗书……
【画外音】
高大妈:马尚德照顾我的时候,不小心从兜里掏掉了借条和说明书,看了这些东西,我的心反倒坦然了。我知道自己身体多病,活不了多长时间了,老头子不在了,我要钱也没有什么用,这钱你们就留下吧!你们都是好人,照顾我这么长时间了,就算我给你们的劳务费了。我没上过几天学,也写不好字,别见怪!
我死后,你们把后事简单料理一下,我就知足了!
墓地。马尚德夫妇手持鲜花在李万奎和高秀艳碑前肃立,他们向墓碑三鞠躬,然后把鲜花安放在墓碑前……手机响了,电话里传来姜焕财的声音……
姜焕财:老马,股票涨了,你赚钱了……喂,喂……
马尚德没有答话,慢慢关掉了手机。
马尚德和妻子从挂有某某社会福利院牌子的门出来。
马尚德:钱捐出去了,我们轻松了,(振臂)我们轻松了……声音在空中回荡,一群鸽子在自由飞翔……
(剧终)